老兵故事：从卫生兵到敢死队员

老兵故事：从卫生兵到敢死队员
（记者 张世东）
在龙陵松山的战役的最后阶段，由于部队伤亡减员严重，来自贵州遵义的卫生兵李文德毫不犹豫报名参加敢死队，与战友并肩战斗，最终攻克松山，成就了自己人生的一段传奇。
记者来到龙陵县镇安镇竹箐村李文德老人家门口时，老人正在自己家的阳台上遥望着对面的松山主峰，仿佛老人眼中呈现的仿佛是当年鏖战松山的场景。
松山战役是滇西缅北战役中的一部分，抗日战争后期，为了打通滇缅公路，中国远征军于1944年6月4日向位于龙陵县腊勐乡的松山发起攻击，同年9月7日占领松山，整个松山战役,历时近三个月共伤亡7763人，其中阵亡4000人，毙杀日军超过1250人，敌我伤亡比达到1：6.2。
李文德老人告诉记者，1943年8月，15岁的他参军入伍，一开始部队在贵州遵义，他当勤务兵，后来部队移动到昆明、个旧等地，他编入第八军103师309卫生队当卫生兵。1944年六月，李文德随部队到达松山战场参加松山战役，他的任务就是负责战场救护【采访同期声：抗战老兵 李文德：1、在卫生队么主要就是运伤员，运伤员就是跟战斗兵在一起住着，哪一个带伤么卫生队的担架兵就一直送到半路（交）给老百姓抬。】
李文德所在的松山战场，战斗异常激烈，部队伤亡也非常大，但是，他和他的战友们都一直冲锋在一线【采访同期声：抗战老兵 李文德：2、（日本人）的那个枪子（弹）经常过自己的耳朵边，就像扇风一样的（飞）过去，么还不是要（坚持），（看到战友伤亡）么难过了，看到他们带伤么自己难过的，难过也不有办法，在那个阵地上么什么时候牺牲也晓不得了么。】
守卫松山的日军凭借多年经营的堡垒固守，中国军队付出了很大伤亡【采访同期声：抗战老兵 李文德：3、共（一直）攻不开过，他的（日军）旗子也不甩，投降也不投降，有时候枪都不还，就是把那个阵地紧紧地守着，在后么用炮弹也是去轰，杀冲锋去他也不怕，敌人就是死守他的阵地。】
经过多次反复进攻，李文德所在部队伤亡很大，8月20日，松山子高地被攻下来的前夕，团长集中清点全团还能作战的人员，包括他这样的卫生兵还剩下450多人。团长决定组建敢死队，对固守子高地的日军实施强攻【采访同期声：抗战老兵 李文德：4、他（团长）说现在这个人2000多人还剩400多些，这个松山看来是不轻易拿得开（打得下来），敌人是不多了，我问问大家弟兄，不怕死，想勇敢前进、勇敢杀敌的人给有（有没有）？有就举手起来。】
李文德毫不犹疑地举了手，并被编入敢死队【采访同期声：抗战老兵 李文德：5、那种就是咧着他（豁出去）了，我自己的决心就是说，不管他，如果说我这一次坚守和敌人拼搏如果说我牺牲了我向后转（认命），要是打开以后我也还在着（活着）我就一直抵着干，不管他，我还在着了就一直保卫着我们全中国，这个是好事呢，也保卫了国家国土，第二是也保卫了我的家乡。】
李老说，这一仗，仅他们卫生队的军医就牺牲好几个，而他在激战中跑上跑下并且加入敢死队冲锋却幸运地活了下来，在战后清点人数时，从军官到士兵都悲痛不已【采访同期声：抗战老兵 李文德：6、打开（松山）后，师长来点名，一个团两千多人，最后只剩得百多些两百人，师长也哭、团长也哭、营长也哭，我们都跟着流眼泪。】
松山战役结束后，老人在松山对面的高黎贡山深处做了上门女婿。如今，他每天都要站在家门口凝视曾经浴血奋战的松山，回想阵亡的兄弟，当年炮火轰鸣、人马撕杀的惨烈战斗场景经常浮现在眼前【采访同期声：抗战老兵 李文德：7、（每天）早上起来就看见（松山）了，又不说是等想起才看看，出出这个门口就看见松山。】。
    

抗战老兵李文德采访；
（哪里来的）我也不计着么，来的来瞧（看望我的人）是多的，见着他们我就喜欢了，就喜欢了。过去（因为）人又是外路人（外地人落籍）。
打仗我们是在松山打，开始来的时候是从贵州遵义来的，在遵义是当新兵，团长是王光伟，王光伟他是新兵团的团长，在那里训练一个月以后就一直走路，有的打赤脚，有的编得、一双草鞋穿着，一直走到宜良县，在那里坐火车到蒙自。
你是自愿参军还是被抓壮丁？抓来的，拴着的，我是独儿子，没有弟兄，我的爹是我有12岁他就死了，妈是我有3岁左右就死了，小小的就是一个孤儿了，大姐也出嫁了，二姐也出去了，在家就是（我们）奶孙两个在家。
后来见没见过大姐二姐？后来是二姐不见过，大姐么2005年回家见过，见那时她有92岁，我有75岁。
听说您当年打过松山战役，在松山打过仗？松山战役就是开始在河口守边防，在那里在了四五个月左右，又到祥云县，到祥云县是保卫飞机场，飞机场是美国人在的多，我们在祥云县保护飞机场后来么，在后又出发就是坐车来（松山）的，。
您当时是在哪个部队呀，当什么兵？那时是在卫生队，开始是在新兵连，交到正式部队就在卫生队了，在卫生队一直在到松山要打开（打下来），要打开那几天么自己就到步兵连去了，编到步兵连，步兵连是在103师309团一营二连。
您当时当卫生兵是不是运过很多伤员？1、在卫生队么主要就是运伤员，运伤员就是跟战斗兵在一起住着，哪一个带伤么卫生队的担架兵就一直送到半路（交）给老百姓抬。
现在能不能想起来那个时候运伤兵有没有感觉到现在还有很让您揪心的伤员？2、（看到伤员）么难过了，看到他们带伤么自己难过的，难过也不有办法，在那个阵地上么什么时候牺牲也晓不得了么，（日本人）的那个枪子经常过自己的耳朵边，就像扇风一样的（飞）过去，么还不是要（坚持），你管他，碰着么就死，碰不着还不是就活着。（到后来）要打开松山那几天他们成立敢死队我自己也参加过，（是自己报名的吗？）（是）自己报名，要举手，团长叫（要参加敢死队的人）举手，团长说我们这里还有450个人，（时间是）大概要打开（松山）的那几天吧，大概是在（农历）七月初八九这几天，4、他（团长）说现在这个人2000多人还剩400多些，这个松山看来是不轻易拿得开（打得下来），敌人是不多了，我问问大家弟兄，不怕死，想勇敢前进、勇敢杀敌的人给有（有没有）？有就举手起来，（当时）举手的有150）个人），有150人么他就说这150个人恰好，总共450人（报名参加敢死队）的有150，还有300，我们分作三份，副团长带一部分，我带一部分，王团长你带上一部分，只要是陈咏诗和王光伟他们俩个，就分三部分，就说你走这方进，你走那方，我们三方进攻，三个团长带起，一定要把它拿下来，举过手的在前头走，不举过手的在后面，就是一路去了。不管他了，在前面如果杀冲锋、拼刺刀就是一起拼，团长是这样说的。实际上举手的和不举手的就是背擦背的去了，就不是举过手的在前面，拼刺刀一路拼，最后攻了四五天才拿下来了，举了手后第五天还是第四天松山就打开了，但是团长牺牲了，（团长牺牲了？）陈团长牺牲了，王团长还在着，王团长是我们过去新兵连的团长，在打松山的时候他是过来补充，就是补充团的团长，在后到松山一打开以后又折回贵州去接新兵。
松山那个仗打得激不激烈，打得难不难？开初那几天是难打的，3、共（一直）攻不开过，他的（日军）旗子也不甩，投降也不投降，有时候枪都不还，就是把那个阵地紧紧地守着，在后么用炮弹也是去轰，杀冲锋去他也不怕，敌人就是死守他的阵地，人是多的，也不甩旗子，也不讲投降的话，军长问“你们不是把他包围在中间了？”回答说是的，你们拆开一条路，如果他让了就一直追，看瞧他走那一股就一直追，前面还有逃跑的路线是都截断了，从那时就一直攻着。打开（松山）那天就是在马鹿塘那里，他们（日军）从黄家水井下来一个，从大松山那里上去一个，头天晚上是帮黄家寨子撤销掉，就是现在看到的那里，撤消了他（日军）就从这里下来，下来这里是古城市，古城市一过去就到龙江、整顶，在整顶是53军那里堵着，也没有跑脱过，在那里一手（全部）堵着要呢。这里（松山）么上前打开，那里腾冲、高黎贡山这些（当时）还不有打开。在后歇了大概一个多些两个月左右，（把）敌人打开以后我在步兵连，就天天守着敌人了，朝前（原先）我在卫生队专门就是运送伤兵，运给老百姓抬，老百姓就在半山上，我们从山顶运下来，那个就是松山了嘛，之后那天编连就帮我编到步兵连去了，有时候就是去搜山，恐怕还有些敌人在树上躲着，打开下来，日本人是从那个寨子的有的是钻苞谷地、有的是钻凹子、有的钻树林里面，棚子里面到处钻，手榴弹、炮弹都拿着来了，成立敢死队那天团长只发给我几个手榴弹，讲“枪你是卫生队就原复在卫生队，没有当过兵就发你几个手榴弹”，发了我六个手榴弹背着。杀冲锋我只是跟着跑，下来么我只是投手榴弹，看到那个日本人在里面，听见他们讲话，打开僵持战的情况下，晚上我们“摸夜螺丝”遇到听见日本人讲话讲“哼，有个兵看着他小一点，说还小不消打他”，枪也不背着，他还会说“手榴弹，说这个不打不行，还是要打”，打开以后，我们就在那一直训练，训练步兵，他们又发我一支步枪，编到第二连，训练了去打龙陵，龙陵还没打开，我们第八军有两个师，103师和荣誉师这两个师，过去是有个28师，28师是编进71军去了。
当年打松山当敢死队害不害怕？不怕！分分钟就没命啦 那种怕了有什么意思，就没什么意思要啦，反正枪就过自己的边上，那个就看个人的点子了，看它给打倒自己，打倒哪个就不知道了，5、那种就是咧着他（豁出去）了，我自己的决心就是说，不管他，如果说我这一次坚守和敌人拼搏如果说我牺牲了我向后转（认命），要是打开以后我也还在着（活着）我就一直抵着干，不管他，我还在着了就一直保卫着我们全中国，这个是好事呢，也保卫了国家国土，第二是也保卫了我的家乡，贵州也有日本人在着，贵州独山县，我只是在松山听说你们渡山县日本人在着了。
现在是不是还能常想起自己的老团长？
当新兵的时候团长就是王光伟，在后在老兵部队我们河口文山这一代就是周志成他是副团长，陈勇师是正团长，我们那时候是在师部。
会不会想念当年牺牲的这些战友？
牺牲那些战友，现在么泣了，就是泣了有什么办法呢，已经死了呢，我们借着拉伤兵下去，看着哪一个牺牲了过去向他敬一个礼，约一个兵过来几铲烂泥巴盖着他。
对着他的符号看，那个班那个连，哪一个团，那一个营，他们叫他胸章，在后就一直去把那些人找来，葬在上面那个地方，石头都没一个，哪一个的尸体是哪一个就把他捆起来就拿竹片写字字插起。
这辈子经历过这么多事，现在想想最骄傲的是干过什么？做得最好的也没有什么，我也不骄傲什么，反正在那个阵地上自己什么时候牺牲就什么时候牺牲，就不怕了，牺牲了我就向后转，要是还活着就是刚刚我讲的那个意思（继续和日军血战）家里面父母也不在了，虎兄奶弟是不有。
这辈子当过兵后不后悔？有什么可后悔的，当兵么来也来要了么，在部队上我也不开过小差，当过逃兵，原来在新兵团交到103师，交了来我一直打仗打到（松山打）开呢，一直到松山打开到（又）出发，因为我崴着脚么流落在后了。
现在战争过去那么多年了，还会不会偶尔想起当年的那些老战友？
想起他们牺牲了，和自己好的也有、关心自己的也有，那些人牺牲了自己心里还是疼的，6、打开（松山）后，师长来点名，（看到伤亡那么大）师长也哭、团长也哭、营长也哭，我们都跟着流眼泪，士兵哭着出声音的不有，师长、团长、营长、连长哭着出声音的有的，哭着忘记了，就是来点名那天了嘛。点名（时看到）一个团两千多人，最后只剩得百多些两百人。一个团长好好的想想说，那些好战友在某处打仗，老兵死的多是新兵死的也多，想来就哭了。。
我们在祥云县，临近要出发了，叫来松山作战，团长开会就问我们，“我问问一起的这些弟兄，当兵在一起来了几年？”有的（回答）十五年的也有、十来年的也有，才刚来年把两年的也有，问问这伙弟兄，为什么我们来保国卫家有时候连破衣服都还要穿上，大家回答因为他还问“我们当兵是为了什么？”回答的就说，因为日本强盗抢占了我们出产棉花的地方，抢着我们的纺纱厂，抢夺我们出棉花的地方，抢夺我们的纺纱厂。又问为什么有时候我们行军出发为什么一直要走路呢？”又回答他说，因为日本强盗抢夺我们的飞机，抢夺我们的火车，抢夺我们的汽车，我们只能是走路。他叫我回答三个问题，为什么行军打仗一种、吃饭一种、穿破衣服一种。为什么有时候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就回答，饭吃不饱的原因就是因为日本强盗抢夺我们出粮食的地方，抢夺我们的粮食仓库。
您家可以看到松山，每天起来会不会看一看松山？
7、早上起来就看见了，又不说是等想起才看看，出出这个门口就看见松山。
你们是很光荣的远征军，怕不怕以后没有人记得这段历史，把您们给忘了？
他们不会忘记，后辈人他们没有见过，我讲给他们听的，松山作战我们是苦了几个月，在了多长时间这个是我讲给他们听过的。三年前他们还去扫过墓的，我们这一家子去的，他们喊我在家看家。我说你们去松山看看，那个是我们过去打仗的阵地。